前兩天我們著重於歷史，從朝鮮王朝談到韓戰，再從韓戰說到北韓大饑荒。認識一個國家，總得先從歷史講起，了解了歷史，再來談近代，一切就會變得清晰許多，這和閱讀一個人的生平是差不多的。今天來到特輯的後半部，我們要將重心放到北韓本身。我們當然要先提金家三代——我們會講解金日成如何打造讓人民敬畏的政權、金正日如何克服父親留下來的大饑荒爛攤子，以及最重要的，現在的掌權者金正恩要把北韓帶到哪裡；接著，我們會認識北韓人的社會階級、經濟狀況，我們也會拉遠一點，看看南韓如何安置脫北者。
北韓是否真的洗腦人民
我們先談談「洗腦」這件事。北韓官方的金日成傳記——《民族的太陽─金日成元帥》裡記載著這樣一段：「韓國同胞景仰愛戴的金日成將軍，於 1912 年 4 月 15 日生於平壤市萬景台的一個貧窮家庭。」金正日時期，學生們都需要讀這本書，而這只是洗腦政策的其中一小部分。1948 年，金日成在蘇聯的扶持下建立了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我們接下來統稱北韓），他最一開始的職位叫做「委員長」，實際上就是北韓的最高領袖，你可以想作是習近平總書記的意思；他上任後，主要做了兩件非常重要的事：肅清異己，以及建立個人崇拜。
金日成掌權時才 36 歲，算是相當年輕就掌權了。換作是現代最年輕的國家領導人，應該是奧地利總理 Sebastian Kurz ，夭壽帥，上任時差不多 33 歲。當時朝鮮半島都剛從二戰中復原，好不容易擺脫日本殖民，卻又迎來只想培養魁儡政權的美國和蘇聯，而有別於完全聽命於美國的南韓第一任總統李承晚，金日成不甘只做蘇聯的玩偶，他要一步一步將權力收回自己手中。當時蘇聯不做個人崇拜，金日成則反其道而行，用盡各種方法來建立個人政權的神聖性。他從教育層面洗腦：每個學生都要學會歌頌金日成將軍，每間教室前面都要掛上他的相片；而除了個人崇拜，金日成同時也要塑造資本主義和美國邪惡腐敗的形象。北韓人民的收音機和電視會播放其他國家的消息，但永遠只有壞話、沒有好話：電視上說，這個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民都過得比北韓人還差，南韓在親美政權以及邪惡美帝的控制下，過著悲慘的生活；中國的修正主義沒有金日成的純正共產主義來得好⋯⋯因此，北韓人覺得自己可以生在北韓，得到領袖如父親般的疼愛和照顧，是多麼幸運的事。北韓有一首人人都會唱的兒歌，歌詞裡唱著：「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最幸福。」
社會階級
除了洗腦，金日成更是打造了一個與印度的種姓制度差不多的階級結構，人稱「成分制度」。這個「成分」，指的是你的「出身成分」，依據你上溯三代的政治忠誠度來劃分你的社會等級；首先會分出三個階層，地位由高到低分別為：「核心階層」、「動搖階層」，和最下等的「敵對階層」。
「核心階層」，顧名思義就是可以進入政府體系的忠誠者。你必須擁有以下身分：工人、貧農、抗日游擊隊後代、參與韓戰的軍人後代、勞動黨幹部、學者或是藝術家，這樣的人才可以進到公務體系，擔任黨員、人民軍、老師等職務。根據《北韓一百問》一書所表示，核心階層佔了北韓大約 28% 的人口，但我在網路上查到其他資訊，說該佔比其實不到 15% ，實際數字還有待查證。
「動搖階層」是這個社會的大宗，大概佔總人口 40%-45% ，其中有 27 個分類，這裡大致列出：解放前中小商人、知識階層勞動者、手工業者、店員、中小自耕農、中小規模承包商、民族資本家、朝鮮勞動黨停職開除者、滿刑期政治犯、經濟犯罪者、囚犯家人、死囚家屬、迷信崇拜者、儒生、中日回國僑民（朝鮮勞動黨員除外）、外國回流學生等。
這一階層涵蓋的範圍非常廣，基本上就是小農、小商、小民，以及一些犯罪者、犯罪者家屬等。特別的是，過往在台灣都認為海歸派是國家的活水，在國外學成，回國就能有所貢獻；但對於北韓而言，外國回流的學生思想已不純正，不能加入核心階層。這是我們比較難以想像的。
最後來到「敵對階層」。你剛剛是不是有點困惑，想著還有什麼身份會比犯罪者更糟？到底什麼樣的人會被列在敵對階層呢？而且這個命名也太不友善了，政府直接指著你的鼻子說：「你是我北韓的敵對者！」來，答案揭曉，這個階層包含：資本家大地主、信奉邪教者（含基督教、佛教等各種宗教）、親美份子、日治時代的親日份子、叛逃者（脫北者）、歸順中國的朝鮮族、二戰時期被派去日本的人民（當時殖民）、韓戰時期的南韓軍人、巫師、藝妓等。
簡單來說，只要你或是你的祖先和資本主義靠近，只要你們信仰金家三代以外的偶像，只要你們曾經在戰爭中與北韓為敵，那你就是北韓永遠的敵人，永世不得翻身。身處敵對階層的人不管做再多的努力，就算幫金正恩擦一輩子的鞋，也無法晉升為動搖階層。噢，他們甚至無法幫金正恩擦鞋呢。而動搖階層則有這麼一點可能性，只要他真的是讀書奇才，或是服兵役的時候立下了大功，累積幾十年的努力，是有可能上升至核心階層的；至於核心階層的人也別開心得太早，因為只要稍有不慎，或是離核心圈太近，挑動到金正恩的敏感帶，也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打入敵對階層。
目前他們仍運用著這套成分制度，但隨著二戰和韓戰慢慢為人群所淡忘，大家不再記得誰的阿公當時是日軍還是朝鮮軍，敵對階層的標籤也逐漸剝落；至於資本主義階層的標籤是否還是萬惡淵藪，這個我們就留到明天的北韓現代經濟再談了。
感覺好像某個國家級的大型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