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

【柬埔寨特輯】第三章:染血的微笑高棉,柬埔寨大屠殺

【柬埔寨特輯】第三章:染血的微笑高棉,柬埔寨大屠殺

赤柬推翻了龍諾,柬埔寨人民以為希望終於降臨,殊不知等著他們的是 21 世紀最大惡行。

金邊一夜清空,三百萬人的死亡行軍

赤柬革命軍在 1975 年 4 月 17 日正式進入金邊。革命軍們穿著深藍色衣服,脖子圍著紅白格子領巾,不管男的女的,人人手上都有一把步槍;他們走在金邊的大街小巷,不斷喊著「統一全國」「美國人走了,柬埔寨人團結起來」等口號,街上佈滿光復的喜悅,但同時,赤柬又把所有人趕出家裡,要所有人離開金邊,離開大城市,搬到隨便哪個鳥不生蛋的鄉村都可以。波布跟大家說,美國要來轟炸金邊了,大家趕緊離開城市,三天後就可以回來,但其實美國根本懶得理柬埔寨,那只是波布的藉口。波布的真實目的是,城市是資本主義的產物,是邪惡的象徵,若要將柬埔寨打造成一個全然的共產國家,就不能再有任何一個「大城市」


但是這樣一個大遷徙來得太突然了,所有人僅能拿著最少最少的行李,一路往前走,不能有片刻停留。當時的柬埔寨只要出金邊就是一片黃沙泥地(直到現在也是),路邊也沒路燈,所有人只能走到太陽下山看不見路為止,天亮了就得繼續走,而且沿路幾乎沒東西可吃,除非你夠聰明,搬家前記得帶點昨晚剩下的飯菜,要不然你就得餓著肚子走上三天三夜。就這樣,不管你是老人小孩,壯的病的,所有人被迫在烈日之下不斷向前走,走不動的就原地等死;一夜之間,金邊從 300 萬人口剩下不到十萬人,而這場被稱作「死亡行軍」的大遷徙,造成數萬人在路邊餓死、病死,或是直接被革命軍槍殺。

波布把人們都移到農村,除了要清除資本主義外,更重要的目的是效仿中國的大躍進。赤柬把人們都趕到一塊又一塊的空地,即將展開人民公社式的集體生產模式。昆恩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黑煙,就是赤柬在燒林整地,以便有夠多的林地可以耕種,但是這個生產模式非常沒有效率,人們用土法煉鋼的方式在進行最傳統的農耕,失去家園的城市人甚至得自己動手蓋房子。他們蓋的甚至稱不上「房子」,不過就是用竹子架起來、有茅草屋頂和牆面的遮雨棚罷了。而且赤柬的分配模式也是一團混亂,農民辛勤勞動的耕作成果總是在收成後就不見蹤影,人們只聽到「這要給前線同志打仗補給用」,下一秒糧食和蔬果就通通都被送走了。更糟的是,這些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們(包含從城市遣散過來的),反而是吃得最少的一群人。這樣集體生產的村落,就連中午放飯都像監獄一樣,你得拿著凹凸不平的鐵碗,排隊等革命軍打飯給你,說打飯都太好聽,每個人分到的不過就是幾粒米,再舀一匙水讓你感覺好像吃比較多。如果你生病,那就是最糟的狀況,去城市化的柬埔寨根本沒有醫院,而且醫生是資本主義的打手,怎麼可以有這種階級存在?所以如果你得了風寒,或是營養不良,你就只會在一個勉強有桌面可躺的建築物裡躺著等死;你或許有點滴可吊,但裡頭沒有營養素,只有混濁的汙水。死人和活人擺在一起,或許後者還比較羨慕前者,無病無痛,不用再受折磨。


而這還只是 200 萬人當中的少數。病死和餓死的人數,遠不及赤柬親手殺害的數量。接下來,我們將把故事帶往更悲痛的章節。就像每個害怕被顛覆的政權,赤柬嚴格執行白色恐怖,他們批判每一個不忠心的人,凌遲每個「看起來」心向越南的人。講這些不是為了灑狗血,而是讓你知道,柬埔寨人民經歷了哪些事,而這又如何影響他們往後四十年的人生。我們不要忘了,赤柬直到 1999 年才被殲滅,當時 12 歲的青少年,現在不過也才 50 多歲(假設他有活下來的話);這個 50 歲的中年男子可能拿過步槍,可能殺過人,可能看著自己的姐姐在眼前餓死。而這,就是所有柬埔寨人的共同寫照。



第 21 號安全監獄,進去,就出不來了

幾百萬個柬埔寨人民在赤柬試圖模仿中國人民公社的村落裡勞動挨餓,病死和餓死的人不計其數。人類的壽命似乎在這片土地上被簡化、縮短:人們每天過著農耕和等飯的生活,夜裡沒有一絲燈光,屋內的爸媽只能用氣音安慰喊餓的兒女們,告訴他們明天就有東西吃了,但他們心裡明白,明天太陽升起,能否活著都是個問題。

然而這都比不上赤柬親手殺死的冤魂們。

赤柬領導人波布是個極端敏感的人,他認為共產組織就是要追求極致的純潔,任何一點細菌都將汙染他心中的完美國度,所以他從掌權第一天就開始睜大眼搜尋異己份子,只要你身上有一絲不服安卡(Angkar,赤柬組織的自稱)的氣息,你隨時都會被拿著步槍的赤柬軍盤問。死神最一開始降臨在替龍諾做事的人身上。當然是他們先死,那些曾經幫龍諾做事、心向著美國的柬埔寨人,怎麼配當柬埔寨人呢?於是赤柬在死亡行軍的路上佈滿檢查哨,揪出一個又一個龍諾的人馬,有些被集中載到某個地點,用各式各樣的鈍器或農具打死,或是直接帶到路邊立即槍殺。大概在赤柬統治初期,就有數萬人因此喪命。

這樣還不夠。我們怎樣都沒想到,波布的思想潔癖竟落到自己人身上。他認為柬埔寨共產黨內總是有很多「細菌」,汙染黨的純潔,所以他開始肅清黨內的異己分子。不管你曾經當過波布手下的將軍、部長,還是什麼區域領導人,誰管你過去多少豐功偉業,通通都會被帶到審查中心,對你進行恐怖的酷刑審問。

講得好聽是審查中心,實際上就是「集中屠殺營」。最有名的叫「 S-21 集中營」,原名叫第 21 號安全監獄(Security Prison 21)。這個監獄原本是間學校,1975 年被赤柬相中,覺得這個建築物太方便了,可以架起帶刺鐵絲網,一間又一間的教室就是牢房,誰不乖,就集體帶到旁邊的空地就地屠殺。根據統計,1975 年到 1979 年赤柬統治期間,這個 S-21 集中營總共關押超過 14,000 名囚犯,最後只有 12 人活著出來

赤柬的屠殺手法不輸希特勒,犯人在審問過程中可能會遭到毆打、電擊、烙印,當然也還有很多很噁心的酷刑,像是拔掉指甲然後在上面倒酒精。你在電影裡看到壞人如何對待 007 特務,赤柬就怎麼對待一般柬埔寨老百姓。酷刑逼得你供出任何一個你講得出口的名字,只要供出更多名字,你就可以換得一丁點的喘息空間。那供出來的人名呢?不好意思,這些人將成為下一個 S-21 集中營的冤魂。就這樣,多達數萬名柬埔寨人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被認定為「反共叛徒」,遭到殘忍的酷刑,無端喪命。

最終,整個柬埔寨有超過 150 萬到 300 萬人在赤柬統治期間「非正常死亡」,這其中包含我們上次說的死亡行軍、集體勞動,以及這次提到的大屠殺。我已經分不清楚是病死餓死的人比較多,還是被赤柬屠夫殺死的人比較多。短短四年間,柬埔寨少了四分之一人口。這些都不是外國勢力所造成的,是柬埔寨人自己殺死柬埔寨人。法國的一個學者甚至取了一個新的名詞,叫「種族自我滅絕」(autogenocide)。我要再次提醒你,這不過就是 40 年前的事。當時 15 歲的年輕人,現在不過才 55 歲而已。悲劇,其實離我們很近。

明天,我們將進入到 1999 年的洪森時代,看這位前赤柬軍官如何利用越南人替自己上位,並暴力壓制前國王和反對黨。柬埔寨特輯總算要進入我們比較熟悉的當代,但你會發現,這個國家的命運,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演進得到恩典。柬埔寨只有說不完的故事,和推不倒的政權。



圖輯

赤柬軍,紅色格紋圍巾+綠制服



波布


推薦電影:《他們先殺了我父親:柬埔寨女孩的回憶》



赤柬推翻龍諾佔領金邊(電影劇照)



S-21 集中營,現在被改為屠殺博物館



S-21 集中營當時的監獄長Comrade Duch

這是他老後受審判的樣子,他在 2020 年過世



—我是觀察曆線—

國際觀察曆進入第二波銷售,

接下來我將陸續公布新消息喔!

還沒下單的要把握機會了。

https://backme.tw/ref/gA170/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