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特輯】第一章：西哈努克國王和龍諾

最近柬埔寨的新聞蔓延全台，很多人跟我敲碗這個議題，但老實說，我並沒有特別了解這個議題。如果你想知道背後的產業結構、拐賣手法、受害者證言，我強烈建議閱讀報導者的專題報導，也可以聽他們的Podcast特輯。

但我可以跟你好好介紹柬埔寨。

從報導者的Podcast裡聽到，受害者都是因為不了解柬埔寨，不知道當地收入狀況、政治結構，才會誤以為自己可以賭上所有，在這個國家奮力一搏，追求一個翻身的機會。接下來四天，我將會帶著你走訪柬埔寨的過去。從歷史走到現代，深刻認識這個國家，了解他們的苦與悲。

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囉。

序章：被詛咒的國度

柬埔寨，一個離台灣不遠的微笑國度。可惜微笑並不存在於柬埔寨人的臉上，只有 800 多年前留下來的吳哥窟佛像擁有微笑的權利。過去 50 年來，柬埔寨像是個被詛咒的國度，國內掌權者如吸血鬼般不斷吸乾這個國家的一分一毫，上百億美元的海外援助金一進到這個國家，就像入水的棉花糖，倏地消逝。但我們要曉得，這不全然只是那群泯滅人性的赤柬的錯。柬埔寨人的痛，必須抓著許多人來責備，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在事發當地，但他們的不聞不問亦成了幫凶。

赤柬是人人知曉的魔鬼。在赤柬統治期間，柬埔寨死亡人數介於 200 萬到 300 萬之間，佔當時四分之一人口。我們看到許多書籍講述那段慘不忍睹的時光，也看到安潔莉娜裘莉執導的Netflix原創電影《他們先殺了我父親：柬埔寨女孩的回憶》；赤柬的故事很多人說了，但之後的柬埔寨又再次被大家遺忘。同樣都是歷經大屠殺，德國從希特勒的陰影中重生了，那柬埔寨呢？

這次我會用四天的篇幅，帶你走一趟柬埔寨回憶之旅。我們會先從 1950 年的西哈努克國王開始講起。咦？為什麼不是直接講赤柬？西哈努克國王很重要嗎？當然重要，整個近代柬埔寨幾乎都有他的影子。如果把近 70 年的柬埔寨當作一部兩個小時的電影，赤柬不過是中間出場半小時的反派角色，真正從頭演到尾的主角，其實是西哈努克國王；介紹完西哈努克，我們會讓另一個扮演反派角色的「龍諾」出場一下，但他的出場不過就是帶出赤柬故事線；接著我們就來到重頭戲，赤柬大屠殺。我們會提到赤柬的崛起、死亡行軍，還有類中國「大躍進」的農耕產線；下半部我們將會跟著不敗的洪森走向近代柬埔寨。就如同我所說的，赤柬不過就是中場反派，造成現代柬埔寨委靡不振的，還有他人。今天就先從 1951 年開始，以西哈努克國王的獨立作為開端，走一條 48 年的漫漫長路。

西哈努克，一個從不放棄權位的主角

在講赤柬之前，我們必須先認識一個貫穿整個故事的重要人物：西哈努克國王。柬埔寨現存有兩大王室，一個叫諾羅敦王室，另一個是西索瓦王室。但這兩個王室都創立得晚，最早不過是 1860 年的事。1863 年，諾羅敦王室創始人為了抵擋越南和泰國的侵略，主動和法國簽約，成為法國保護國。保護國講來好聽，其實說穿了就是殖民地；諾羅敦幾乎是把伐木權和採礦權都拱手送給法國，才換來柬埔寨的短暫寧靜，但這卻成為柬埔寨「仰人鼻息」的開端。我們後面會一一見證。

經過幾任王室更迭，1940 年，柬埔寨也被捲入二次世界大戰的漩渦。當時日本入侵柬埔寨，法國殖民政府被日本帝國給掌控著。1941 年，時任柬埔寨國王過世，正好給了殖民政府一個挑選傀儡國王的機會，他們相中當時只有 19 歲的諾羅敦·西哈努克（Norodom Sihanouk），期待他成為聽話的乖寶寶。但西哈努克讓殖民政府失望了。他一點都不甘願只當橡皮圖章，他羽翼未豐，卻極具野心；他先是在 1945 年宣布柬埔寨獨立，建立柬埔寨王國（日本人說OK），然後又在日本戰敗後積極帶領柬埔寨向法國發起鬥爭，使柬埔寨在 1953 年正式脫離法國殖民，成為一個正規的獨立國家。

西哈努克在 31 歲這年，帶領柬埔寨脫離長達 90 年的法國殖民統治，被譽為柬埔寨獨立之父。但他的野心還沒被滿足，他的權力之路才剛要開始。

龍諾，美國扶持的政變者，一個短暫但關鍵的中繼角色

西哈努克剛掌權時，東南亞正好迎來「共產浪潮」。當時的中國由毛澤東領導，人民即將於 1955 年進入大躍進的死胡同裡，困苦而不自知；同一年越戰爆發，共產黨佔領的北越，對上美國扶持的南越。中國和越南不約而同被共產勢力滲透，西哈努克雖然沒打算用共產主義統治柬埔寨，但本身對這兩個共產政權是有好感的。中國共產黨對年輕有為的西哈努克相當禮遇，尤其是周恩來；每次西哈努克去中國拜訪，周恩來都將其招待得服服貼貼。西哈努克或許是認為，中共和越共可以成為他統治的助力。中國提供資金和武器，北越則暫時沒有什麼令他不滿的地方。就這樣，西哈努克放任這兩國在柬埔寨邊境進行軍事活動，而北越的對立面則是極度厭惡共產勢力的美國。

但這時有個人很不爽，他就是西哈努克自己的親信、時任柬埔寨首相的龍諾。龍諾比他的國王還要早看見共產黨的危險，認為柬埔寨應該要站在美國這邊，共同對抗東南亞共產黨勢力的滲透。這跟他主子西哈努克的看法大相逕庭，所以 1970 年，龍諾趁西哈努克出訪蘇聯和中國之際，在柬埔寨首都金邊發動政變，建立高棉共和國，自己擔任總理。

龍諾上任後果然立刻靠近美國，他的政權完全依賴美國的大量援助。但他沒意料到，美國並不是真的在意柬埔寨，畢竟他們才剛在越南面臨「奇恥大辱」，不想也不能再投入另一場戰爭。龍諾除了錯估美國的意願，更忽略西哈努克對於權力的渴望。被龍諾罷黜的西哈努克流亡到中國，立刻籌組一個新的政府，並決定要跟赤柬合作，回到柬埔寨推翻龍諾。

明天，我們將會進入到柬埔寨最為人知，卻也是最黑暗的篇章：赤柬。這一場三百萬人的屠殺，究竟是怎麼開始的，又如何結束呢？